清霁

Anchor(十三)

summary:各种意义上存在的偏差与混乱,以及恶魔

  

  

  

  

  

  

  

  

实在是太温暖了。

无论是否正确,五十岚一辉确确实实的为这份温暖而欣喜着。

他拥抱着母亲,又被父亲和妹妹拥抱着。

青年怀里一刻不停地注视他的五十岚幸实在泪水中悄悄弯了嘴角,她摸上了儿子的脸颊,指尖下的温度让她的心变得安定。

一辉,真的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的儿子,她的爱意结晶。

她愿意用一切交换时间永驻。

“妈妈桑,别哭啦,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哦。”五十岚元太摸了摸妻子的发丝,嘴上半是打趣半是劝说。

“爸爸桑,真讨厌。”五十岚幸实抹了抹泪水。

“时间正好,不如我们去泡澡吧!”五十岚樱看了看表,晃着脑袋提议着。

对于五十岚一家来说,也许一起泡澡也算一种情感的表达方式吧。

五十岚一辉有些疑惑的抱着盆子,站在男池和女池中间。

“男性和女性?”他摸着下巴思索着,“所以人类是如何区分男性和女性的?”他的语气带着纯粹的疑问。

五十岚樱歪了歪头,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虽然记忆里,爸妈似乎有教导过这方面的知识,不过也已经变得模糊了。

长期的被当做恶魔养育之下,他对于性别的意识变得格外的模糊。

“恶魔的身体,是没有性别的区分的。”他努力的解释着自己的观念,“无论是体表的特征还是什么,都是没有的。”

从小到大唯一算的上玩伴的人也只有阿基蕾拉,贝尔对于这些知识嗤之以鼻,完全没有引导他的意思,或者说,恶魔对于他的混乱乐在其中。

“但是人类的话,男性和女性的外表也是不同的吧?”五十岚樱站在女池的外面努力的解释着,“比如身材什么的。”

“不同吗?”青年看起来格外的疑惑,披着父亲的外套,看了看自己覆盖着薄薄一层肌肉的上身。

“当然不同啊。”五十岚樱穿着浴衣,看起来似乎想要解释什么,又安静了下来。

少女冲着拿着盆子的妈妈招手,把比自己成熟得多的母亲推过来,“妈妈,这个问题你来解答好了!”

脸颊通红的少女像被解救了一样钻进了女池。

五十岚幸实拉着儿子坐在了池子边的长椅上,温柔地讲着男性与女性的不同。

青年似乎看起来还是很疑惑的样子,“所以我和樱是不同的吗?”他搓了搓手指,似乎有些踌躇。

“当然是啦,”五十岚幸实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辉是个成熟的男人嘛。”

但是实际上似乎不是如此呢。

他拖着下巴思考着,从恶魔的躯体转化为人类的躯体的时候,他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完全的转化为人类层面的男性。

可以感觉到,有些东西并没有消失。

“那么,人类的男性是。”他犹豫了一下,“人类的男性可以生孩子吗?”

五十岚幸实表现得格外惊讶,“男人是没有生育的器官的,繁衍实际上是女性的职责。”

啊,原来如此吗?

他摸了摸下腹部,陷入了沉默。

“男性是有可能拥有女性的器官吗?”他沉默了一会,说出了奇妙的发言。

“会有可能吧?”五十岚幸实思索了一会,“曾经在报纸上看到过有关于双性者的报道,还有跨性别者之类的。”

记忆里,一辉确实是正常的男性身体来着。

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她怎么会记错呢。

“发生什么了吗,一辉。”她有些严肃的问着,“为什么突然间会问这种问题?”

糟糕了,这种问题很难解释啊。

青年努力的思考了一会,用其他事情打断了这个话题。

他还没有检查自己现在的身体,并不能确认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起来妈妈并没有纠结这种问题,只是当做是他一时的不解了。

青年松了口气,跟着父亲钻进了男池。

鉴于家里并没有合适五十岚一辉体型的衣服,五十岚元太去二儿子的房间里取来了一些买来还没有穿过的衣服先给一辉做临时的换洗衣物。

努力的拒绝了父亲帮忙擦洗身体的要求后,五十岚一辉靠在池子里,温热的池水浸过他的身体,思绪都有些被热度融化了。

“你在纠结什么?”与他相同的声音从他身边出现,“我们应该干什么不用我说吧?”

“暂时不想回去。”青年轻轻地回答着,“你想好如何面对父亲了吗?”

“才没有。”另一个声音带上了些许俏皮,“毕竟我只是个可怜的小恶魔呀~怎么回家这种问题就交给宿主大人喽!”

与他从前的姿态相似的人影凝实,虚坐在池子边。

外表上唯一的区别,可能是他的恶魔是白发,只有细微的几根发丝是黑色的,蓝色的眼睛审视着宿主。

“别被他们的过家家哄骗了。”恶魔的眼睛泛着光芒,“我们早晚会回家去的。”他晃了晃自己覆盖着甲壳的手指。

“这里也是家。”五十岚一辉温热的人类手指戳上了那根尖锐的黑色手指,“我们暂时还得待在这里。”

“反正天天跟他们相处的不是我,随你便好喽~”恶魔一脸的随意,顺势捏住了他的手掌,“父亲早晚会来接我们回去的。”

“他真的会吗?”青年吐出来人类与恶魔都在思考的问题,“我们对于他还有什么价值吗?”

他世界的中心,他的神明。

他的父亲,他的生命。

他的神明是否会再度的垂怜于他。

“嘛,谁知道呢?”恶魔化为虚体,靠近了宿主,用那张一模一样的脸颊凝视着他的眼睛,“父亲不在身边的时候,不要悄悄移情爸爸哦。”恶魔笑着钻回他的身体,只留下宿主陷入沉默。

“原来的我也是这样子吗?”他轻轻地感叹着,“真有够恶劣的。”

不过,父亲和爸爸的话,真的有什么区别吗?

他趴在池子边缘,盯着走进来的五十岚元太。

过于灼热的目光让男人有些不适应,“刚刚在跟谁聊天吗,一辉。”五十岚元太走进池子靠在他旁边。

“跟我的恶魔。”青年诚实的回答着。

“相处的不错嘛。”五十岚元太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我和贝尔也能如此就好了。”

无论如何都不会走向那种未来。

他和贝尔的仇恨与关系早就成了打了结的线,想要解开只能剪掉一段。

“爸爸和父亲,关系很差劲吗?”五十岚一辉头上顶着毛巾,好奇地追问着。

明明父亲有时会提起,五十岚元太是他最强的搭档这种事。

“那家伙估计最想杀了我吧。”五十岚元太轻飘飘地说着,“很难用差劲来形容。”

真是难以理解呢。

毕竟父亲可不像我!他的恶魔突然出声,我和你本质上就是一体的,不过是被分裂开了而已,没有人会比我更喜欢你啦!

他有些敷衍的点着头,暗暗地觉得被分开的另一半聒噪。

难道以前的他就那么话唠还直白吗?

感觉你在骂我,恶魔的声音带着些许气愤,但是骂我等于骂你自己哦。

他沉默着,不再跟恶魔搭话。

他靠着墙壁,即使被人陪在身边,也感觉到难以消解的孤独。

就好像什么重要的东西被分成了两半,即使彼此并不再相互需要,也渴求着陪伴。

没关系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恶魔虚虚地牵住他的手。

还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那究竟是什么呢。

他陷入了一种罕见的茫然中,缓缓的滑入水中。

这种程度的水不会让不需要呼吸的恶魔感觉痛苦。

五十岚元太眼疾手快地把快要没进水里的儿子拽起来,拍了拍后者沾着水珠的发丝,权当是孩子泡的太久有些走神。

五十岚一辉趴在池子边走神,盯着五十岚元太胸口的伤疤看。

看起来是很重的伤呢,那种程度的话,心脏应该已经受损了吧。

五十岚元太有意的侧了侧身,挡住了他探究的视线。

说起来,似乎没有在这个房间听到第二种心跳声呢,青年暗暗想着。

“啊,大二也快该回家了呢,他一定也很想念一辉呢。”五十岚元太感叹似的开口。

“想念我,吗?”青年摸了摸下巴,“记忆里大二还是那么小的样子。”记忆中的那个孩子很难与他见过的青年对上号,“大二已经长那么大了啊。”

“是啊,一辉离开的太久了。”五十岚元太起身,递给儿子浴巾。

久到他还不知道如何对待他,他记忆里的孩子已经长成了青年。

久到他错过了儿子的成长,还固执地把对方当做孩子。

  

  

TBC

Anchor(十二)

summary:是否正确的爱

  

  

  

  

“一辉,没事吧?”五十岚元太急切的摸了摸儿子变为人类的手臂,原本狰狞的伤疤与血流如注的裂缝已经被新生的崭新的肌肤所代替。

“我没事,爸爸。”青年有些茫然的看着自己不复坚硬强大的手臂,漂亮的眼睛空荡荡的。

“没事就太好了......”他脱下自己粘上了些许血液的外衣,给青年光裸在外的肩头盖上,后者茫然的攥紧了衣角,用于遮体的毛巾被父亲当做浴巾系在了腰间。

青年新生的身体覆盖着浅薄的肌肉,虽然仍是健壮的样子,但总归是不如恶魔的肉体强度。

我变弱了,因为恢复了人类的身体吗?

这样的身体,应该怎么保护别人呢?

难道我将会沦为被保护的、脆弱的人类吗?

多么残酷而不近人情的独裁者,多么可怖又柔软的父亲。

他捏了捏五十岚元太的外套,原本生着利爪的指尖轻松就能把这种脆弱的布料扯碎,现在却做不到了。

他像是被一夜间拔去利爪的野兽,被迫的沦为家养的仔畜。

这也是贝尔的目的之一吗?

轻易的赋予他生与死,爱意与恨意。

像高高在上的神明一样,被恐惧着改变的孩子敬仰崇拜着。

“一辉?”五十岚元太的话打断了他有些漫无目的的神游,“还是不太舒服吗?我们回家吧。”男人的脸上写着担心,再次的、无数次的向他伸出手掌,“一起回家吧,儿子。”

他沉默着握紧父亲的手掌,

只是多段的、或悲伤或稚嫩的回忆不停的穿插着。

他究竟是五十岚家的一辉,还是贝尔的一辉呢?

恶魔从未向他隐瞒他的姓氏,只是从不让人那么叫他的全名。

就好像,他只是贝尔的所属物,不应该被冠上他人的姓氏,

他只是一辉,永远只是贝尔的一辉而已。

五十岚一辉,他缓慢地咀嚼着并不熟悉的名字。

他并不认为自己有何资格在如今还能回到五十岚家,他已经是介于人类与恶魔之间,无论如何都被任何一方厌恶着的异类。

随着契约破碎解封的记忆也回到了他的脑中,

他作为人类而诞生,被尚不熟练为人父母的五十岚夫妇孕育、教养。

虽然他们没什么育儿的经验,五十岚元太身上又透着不算靠谱的孩子气,不过他还是在爱中被养大了。

然后他们再次孕育了五十岚大二,在二儿子刚满两岁的生日时,失去了最初的,也是在磕磕碰碰中养大的长子。

多么讽刺,一个孩子的孕育,另一个孩子的消亡。

作为施害者、凶手与扰乱一切的家伙,贝尔反而成为了他的孕育着,把失去了人类身体,失去了记忆、甚至失去了初生恶魔的他,养育了起来,真正的养大了如今的五十岚一辉。

他看着五十岚元太有些手纹的手掌,那只手的温度倒是和记忆中一样,一如既往的温暖。

他拉了拉有些松垮的外衣,人类的身体还是过于脆弱了,会因为皮肤裸露在外而感觉寒冷。

贝尔,父亲他,究竟是为什么选择再次的拯救我呢?

带来苦难与灾厄的恶魔反而成了拯救他,让他活下去的。

他赤着脚跟着元太走回了幸福澡堂,站在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直到回到家门口,他才有种,笼罩在身上的苦难似乎已经离去,属于人类的灵魂真真切切归乡的感觉。

“爸爸桑?”五十岚幸实一直守在家门口,等待着离去的父子重新归来。

女性听到脚步声急切的奔出来,见到身上裹着层衣物与毛巾的儿子,那颗陷于泥沼的心才真切的喘息了起来。

“一辉......”她走上前,摸了摸儿子温热的脸颊,早已克制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欢迎回家。”

她的儿子,她因为过错而失去的儿子,终于以人类的肉体,健康而安全的回到他的家里。

她从来没能,原谅自己的愚蠢与犹豫。

如果那天能带着孩子们先离开家,能在危险中护住儿子们,

如果她没有犹豫,没有先一步倒下,

如果她没有把一辉教育的那么热爱家人,那么有责任心,那么勇敢,

如果她把一辉教的自私一点,教的胆怯一点,

她最爱的大儿子是不是就不会被烈火燃尽,成为无家可归的幽灵。

无端的罪,缠绕着这个一生中经历太多痛苦的女人。

她等了太久太久,用一生去凝视着自己的过错。

如果可能的话,她真想代替自己的儿子去死,将自己的生命去换一辉的生命。

她从未怨恨过丈夫,

一个温柔而果敢,柔软而强大的女人,从与白波纯平结识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想过怨恨。

她只是,怨恨着自己。

如果有着能跟丈夫匹敌的力量,如果能阻止贝尔。

“一辉,已经是个大孩子了啊。”她拥抱着儿子,带着泣音感叹着。

我的孩子,已经跨过了一切的苦难,屹立于此。

他是我人生的骄傲。

“妈妈,别哭啦。”青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柔软下来,“我回来啦,再也不离开你身边啦。”

他像哄孩子一样哄着母亲,轻柔的拍着女人的肩,让压抑着情绪的母亲靠在他的怀里。

“妈妈桑,一辉已经回来了哦,”五十岚元太加入了这场有些压抑的家庭拥抱,轻声地对妻子安抚着,“一辉一定想要看到笑的很美的妈妈呀。”

五十岚幸实有些哽咽着擦着眼泪,“真讨厌,爸爸桑。”她擦着怎么也停不下来的泪水,“一辉心里的妈妈当然是最美的,对吧?”

“妈妈当然是最美的,”青年轻轻擦拭着母亲有些泛红的脸颊,“请笑起来吧,妈妈,我真实的站在这里哦,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

五十岚元太用力的环抱住妻子和儿子,这场拥抱,他们都等了太久。

五十岚樱看到妈妈出门,在门帘后悄悄探出头。

真是的,她抱着水盆靠在墙边,看着久别重逢的家人的拥抱。

怀抱中心的青年注意到了小妹,青年咧开一个笑容,勾着手指让妹妹过去。

真是的,一辉哥还没穿衣服呢!她无可奈何的想着,但是抱一会也没什么事情。

她诚实的靠过去,抱住了恢复了人类肉体的兄长。

“妈妈,”五十岚樱小声的抱怨着,“还有爸爸!真是的,一辉哥还没换衣服呢!”

“虽然这么说着,不也是靠过来了吗。”一辉空着的手揉了揉妹妹的脸颊,“我回来啦,樱。”

“欢迎回来,哥哥!”少女蹭了蹭他的手掌,“大家都已经等了很久啦。”

一辉笑着,在靠着他胸口哭泣的母亲额头上落下轻柔的吻,靠过去亲了亲妹妹饱满的额头,“不会再让你们等待了。”

无论是否被正确的爱着,

再也不会让爱着的家人为我而哭泣了。

  

  

  

  

TBC

夏日の奇遇

summary:if线的revice世界与泽塔世界的碰撞,只是人生中从指尖擦过的小小碎片而已,有泽遥与贝尔辉。

  

  

  

  

  

  

“欸,夏日祭吗!”夏川遥辉坐在暂时歇脚的客栈里,端着茶杯吃惊的说着。

“正是如此,”招待他的客栈老板笑眯眯地说着,“最近也没有什么邪教组织捣乱了,村子里的夏日祭终于能再次举办了。”

“邪教组织吗?”青年摸了摸下巴,“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呢。”他小声的跟搭档说着。

“遥辉,邪教组织是什么?”年轻奥特战士的声音带着疑惑,无论如何都相当年轻的战士,对这种词汇十分陌生。

“嗯,就像是,崇拜赛雷布洛的组织。”夏川遥辉想了想,努力的形容着,“为了很邪恶的神明进行崇拜仪式,那样,吧?”

“人类真是相当不可思议呢。”泽塔在他体内感叹着,“各种地球都不相同欸。”

“是啊,”夏川遥辉看着客栈下方正在整理摊位的摊主们,眼中闪烁着光芒,“相当的不可思议呢。”

总是在误入歧途,但又有再次站起来的力量。

人类总是无比的不可思议。

他趴在围栏边,与在准备摊位的一个年轻摊主对上视线,看起来是个格外英俊的年轻人,正在准备自家的甜食摊子,青年看了看他,有些羞涩的笑了笑。

“喂,遥辉,那个人,身上的气势超级不对劲啊。”泽塔在他耳边小小声地提示着,“要不要靠过去观察一下呢?”

“欸,明明看起来很和善。”遥辉有些犹豫,“贸然靠过去会让他们感觉惊慌的吧,打扰了别人的工作感觉不太好欸。”

泽塔有些犹豫,依靠直觉的奥特战士本能地感觉到,那个青年身上带着某种不详的气息。

让他们纠结的青年突然向他们身后的客栈老板招了招手,小跑着走近了。

“真的靠过来了,遥辉小心一点!”随着青年的靠近,那股让光粒子构成体的奥特曼不适的气息更加明显了起来,泽塔有些紧张地叮嘱着既是人间体搭档也是伴侣的夏川遥辉。

“我会的!”夏川遥辉靠近了围栏,不自觉的跟过来的青年来开了些距离。

“小一辉!”客栈老板熟络地拍了拍青年的肩膀,“今年你也有参加夏日祭吗?明明你家的丈夫不怎么让你出来来着?”中年女性打趣着他。

“是!”被称作一辉的青年耳廓有些泛红,“逛完夏日祭之后,贝尔就要带我去下一个地方啦。”他笑的有些羞涩,间杂着对新生活的无限期待。

“真好呢,要是我家的老头子也愿意跟我旅行婚礼就好了。”老板托着下巴,无情地数落着自己的丈夫,她悄悄凑近了青年,“不过,我当年有整理好一定要去的地方哦,小一辉要不要看看我的收藏?”

青年的双眼写满了期待,浑身带着愉快等着老板去拿来她毕生的收藏册。

他自然的跟有些戒备的夏川遥辉对上了视线,“你们也是来这里旅行的吗?”青年热情地问着。

“确实是这样!”夏川遥辉回答着,突然意识到对方说的并不是“你”,而是“你们”这样的词语,“欸?为什么是我们?”他有些直愣愣地问着。

“他不会能看到泽塔桑吧!”他在跟泽塔的意识中问着。

“明明你身边还有个,很亮的人?”一辉努力地描述着,“身体是蓝色,有着很亮的钻石眼睛的?”

“他怎么能看到泽塔桑啊!”夏川遥辉有些震惊地问着搭档,“我们明明是同体的状态吧!泽塔桑难道有偷偷出来吗?”

“当然没有啊,遥辉!”泽塔也是第一次遇到能直接看到遥辉体内的他的家伙,声音有些恍惚,“我们还是同体的状态啊!”

“难道正常情况下,其他人是看不到他的吗?”一辉看着眼前的青年陷入呆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用力地鞠了一躬,“非常抱歉!也许那位是您的秘密什么的!很抱歉,我以为他是实体的!”

“啊,不用这样!”夏川遥辉扶起来了有些慌张的青年,“虽然确实人类是无法看到泽塔桑的,一辉君不是普通人类吗?”他拽着青年走到一边问着。

“欸?”一辉摸了摸下巴,说出了相当不可思议的答案,“我的话,我不太清楚欸,我的丈夫不是人类来着。”

“不是人类!”夏川遥辉感叹着,“居然也是跟非人类组成了伴侣吗?”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夏川遥辉!正在跟伴侣四处旅行!”他下意识隐瞒了关于泽塔的事情,看起来一辉也没有追究的意思,更是松了口气。

“我是一辉,姓氏的话,很早之前就已经忘记了,也是正在跟丈夫四处旅行来庆贺。”穿着浴衣的青年浅浅地笑着,“我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现在也算是一边治疗一边旅游。”

“忘记了记忆吗?记忆可是很重要的!”夏川遥辉有些紧张地询问着,“是因为受了什么伤吗?”

“可能吧,”他不太在意的笑笑,“也许是不太重要的回忆,所以全部都忘掉了呢。”

“遥辉,他身上的气息,感觉很某种恶魔碎片或者邪恶气息的味道,要不要问问他有没有碰到过这些东西呢?”泽塔在他耳边小小声地问着,青年身上的气息让他在意的不得了。

“一辉君的话,有没有碰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呢?”夏川遥辉有些模糊地问着,不能把那些名词说出口的话,总感觉很难形容。

“奇怪的事情?遥辉是为了奇怪的事情来到这里的吗?”一辉沉思了一会,“如果是感觉我身上有什么奇怪之处的话。”青年停顿了一会,凑近了遥辉的耳边。

“我丈夫是恶魔哦。”他留下了有些俏皮的话,对着青年眨了眨眼睛。

“恶魔?!”夏川遥辉看了看除了相当俊美外与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的青年,甚至在对方允许下摸了摸他的胳膊,“除了很瘦之外,感觉没什么特别的!一辉怎么会遇到恶魔呢?”他不知不觉地感觉跟对方拉进了距离,连敬称也忘记了。

“贝尔的话,有回答过,”一辉努力的装出一副很凶恶的样子,学着丈夫的话,“是我把你从那个愚蠢的家里带走的,他们只会把你当做儿戏对待,反正已经忘记所有人了的话,不如来我身边。”

“感觉相当不妙啊,真的不是被掳走的吗?”泽塔小小声地跟伴侣说着,“如果我去军械库大家的面前,强硬地要把遥辉带走的话,会被遥辉的妈妈还有其他人打走的。”年轻的奥特战士有些心惊地说着,最初跟遥辉确定了心意的时候,他时不时会担心遥辉的妈妈会反对自己的儿子跟着非人类的搭档远离自己的身边,幸好,夏川夫人是超级开明和温柔的人。

“家人的话,没有反对吗?”夏川遥辉有些谨慎地问着,即使是神经很大条的他,也没办法去评价别人的人生。

“不记得了呢,”一辉轻松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闲适地晃着腿,“记忆里,似乎是我父母的人同意了这件事,然后我就跟贝尔开始一起旅行了。遥辉的话,跟伴侣一起旅行,会不会感觉有时有些疲惫呢?”他看了看对方有些磨破的裤脚,轻轻地问着。

“我感觉还好!”遥辉坐在他身边,看着忙碌着的人们,享受着难得的悠闲,“泽塔桑很照顾我,我们也在做许多正确的事情,这让我很开心。”青年的脸颊上带着很明显的愉快,常常倒映着星辰的眼睛中也倒映着人间的灯火。

“辛苦啦。”一辉站起身,拍了拍沾上些许灰尘的浴衣,老板也找好了手册出来,“旅行总是很疲惫的吧,今天的遥辉就在村子里好好歇息吧。”

一辉拿走了老板赠予的手册,离开了这里。

“是相当温柔的人呢。”遥辉感叹着,“如果会对素不相识的人这么关心的话,感觉也不会是什么坏人。”

“是啊。”泽塔在意识空间里点了点头,“话说遥辉,这个世界真的很宁静欸,赛罗师傅也跟我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怪兽的存在,除了有少量的宇宙人存在之外,几乎是超级和平的世界了!遥辉也很久没有休息了,这次就好好休息下吧。”

“好,泽塔桑。”遥辉笑着回答着。

“贝尔!!”一辉打开门,语气高扬地对着恶魔喊着,“今天遇到了非常少见的旅行者欸。”他顺从着恶魔的手臂,自然而然地坐在他的怀里。

“哼,能有什么特别的。”贝尔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尖,控制着尖锐的牙齿不要穿透薄薄的皮肤。

“看起来似乎是跟我们一样,是结婚旅行呢~”他比划了下z的样子,“感觉遥辉的伴侣,也不是人类呢。”

“跟我们才不一样。”贝尔轻轻的哼声,“光之巨人,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替代了vice存在在一辉身体内的贝尔,悄悄地看着一切。

“巨人?”一辉摸了摸下巴,“有多高?”

“50多米?”贝尔随便地猜测着,“他们的种族就是光之巨人。”

“总感觉,好像跟巨人战斗过。”一些模糊的记忆随着关键词出现,“不过那家伙好像丑很多,没有遥辉的伴侣那样的外形。”一辉刻薄地评价着。

“怎么,对那家伙很好奇吗?”贝尔的声音带上了很难察觉的警惕,好像只要一辉再说一句那家伙的颜色很好看,就要亲自去把不速之客驱逐出境一样。

“很少见欸,在这种地方。”一辉示弱般地蹭了蹭丈夫的脸颊,“而且我们今晚之后,也应该走了吧!”他兴奋地翻着手册,“下一站我们去这里好不好,有很好吃的煎饼欸。”

贝尔叹了口气,“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夏日的相逢像两个世界偶然间的彼此相碰,

在夏日祭突然出现的超古代怪兽让正在享受假期的战士们再次挺身而出,守护着彼此也同时守护着身后的人们。

夏川遥辉在战斗中惦记着刚刚还在招待客人的青年,却在无意间留意到对方踏着木屐疏散人群的身影。

高大的恶魔搬着战斗波及到的滚落的石块,他们各自战斗在自己的战场。

所幸在战斗技巧娴熟的奥特战士面前,这样体量的怪兽相当简单。

泽塔奥特曼再次保护了与自己故乡相隔几个宇宙的地方。

只要光之巨人屹立在身前,似乎就会给人以无限的力量。

一辉终于疏散了全部的人员,有些疲惫地坐在长椅边歇息。

只要有贝尔在身边,他永远不会恐惧死亡与鲜血。

他的恶魔丈夫,永远陪着他,与他一同战胜着死亡。

直到生命的最终终结。

又被任务调走的奥特战士来不及向新认识的友人告别,化作天边崭新的一颗流星离开。

夏日的奇遇,只是他们辉煌人生中的小小片段。

总有一日,还会相遇。

到时候再请遥辉吃我做的丸子吧。

  

  

  

END

Anchor(十一)

summary:笼中之人

  

  

  

  

  


他们很爱五十岚一辉,非常爱五十岚一辉,只是我不是五十岚一辉。

一辉倚靠在门边,安静地注视着说着话的五十岚夫妇。

“你在这里吗?”五十岚樱悄悄的凑近了青年,看着对方一瞬间变得尖锐又软和下来的眼睛,有些窘迫地挠了挠脸颊,“一辉哥?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这么叫你,但是……”

她深吸了口气,轻轻的冲着血脉上的长兄鞠躬,被后者拦了下来。

“樱,怎么了?”青年对待她的声音向来都是柔软的。

“很感谢您,”她的声音有些哽咽,“自从一辉哥回到家里,妈妈好像变了人一样。”她的眼中闪烁着泪水,“她看起来像是终于原谅了自己,一辉哥回来前,妈妈总是不停的工作,时不时到客厅发呆,注视着庭院的方向,就好像这样能等到一辉哥回来一样。”

庭院,的方向?他看向了澡堂内的庭院,眼前突然闪过了某些稀碎的、带着焦痕的画面。

他是在那里,被火焰燃烧殆尽的。

“居然是……那个方向吗?”他的声音有些沉闷,注视着庭院的方向。

明明不是妈妈的错误,明明不是任何人的错。

只是他太过自以为是的,想要单方面的拯救所有人而已。

他的恶魔在这种情绪下诞生了,给予了他力量,将自己的一切献给了他。

“妈妈时不时会跟我说,如果是一辉还活着的话,会怎么做。”五十岚樱轻轻的搭上了他的手臂,小心地避开了伤口。

“以前总觉得,妈妈似乎在通过我去看向谁。”她扬起一个有些无奈的笑脸,“原来是在看向一辉哥吗?”她的眼中透着一种无奈与释然交织的情绪。

“樱。”一辉轻轻的抚过她的脸颊,“樱是独一无二的,只是我和樱格外相似而已。”他温柔地为她挽好散落下来的发丝,看不出多少情绪来。

“如果是一辉哥的话,我可以接受这件事。”她摸了摸他的手臂,有些紧张地解释着,“我很希望一辉哥能一直做我的兄长,我可以这么期待吗?”

一辉叹息着,收拢着锋利的指尖,轻轻划过与他过分相似的脸颊。

“如果樱早一点出生就好了。”他叹息着,“我很乐意做小樱的哥哥,无论有没有血缘的纠缠。”

女孩肉眼可见的喜悦了起来,“真的吗,那一辉哥要一直好好的活着,一直做我的兄长!”她帮着兄长抚平了有些褶皱的绑带,带着些期待说着。

“嗯,一定会的。”他揉了揉五十岚樱的头发,指尖不小心勾上了女孩柔软的发丝。

“啊,不要动哦,扯下来的话会痛的。”阿基蕾拉因为被他勾过头发狠狠地跟他打了一架,他回忆着红色少女气鼓鼓的样子,轻轻的帮着妹妹解开了发丝。

五十岚樱有些沉默地看着他的动作,在解开了缠住的发丝后突然开口,“这就是哥哥的感觉嘛?”她托着下巴,“感觉一辉哥比小大靠谱多了!”

一辉笑着,没有回答什么。

他能做小樱兄长的时间也不多了,不如顺着女孩的心意,即使在他死去之后,也能给小妹留下充满快乐的回忆。

五十岚元太从内室中走出,表情严肃的支开了小樱,在后者不满的抱怨中转向了长子。

一辉咽了咽口水,他还不太懂得应该如何像人类一样与血缘上的父亲相处。

“一辉,和爸爸出去一趟吧。”五十岚元太十分郑重的说着。

此时正是清晨,五十岚家的澡堂少见的关闭着,不迎接任何客人。

“欸?”一辉有些疑惑,“有什么事情吗?”

“无论如何都要带一辉去一个地方。”五十岚元太看起来像是下了决心一样,“跟我一起去吧。”他向踌躇不前的孩子伸出了手。

一场不知能否成功的赌博,就这么开始了。

一辉轻轻地把尖锐的手指搭上人类的手掌,“既然拜托我了的话,那就带我去吧。”

他露出一个笑容。

五十岚元太松了口气,握紧了孩子的手指,“一定,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的。”他轻轻的说着。

毕竟他和贝尔,可是赌上了一切啊。

五十岚幸实站在门后,有些不安地注视着丈夫和儿子走远。

母亲默默的祈祷着,希望能看到一起离开的父子,再一起回来。

“这个方向,难道是菲尼克斯的总部吗?”青年有些疑惑的发问着,可能五十岚元太终于想通,要把他这个恶魔送去菲尼克斯自首。

“是的。”五十岚元太少见的寡言起来,“因为跟你的父亲有了重要的约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带你赴约才行。”

“父亲吗!”他攥紧了被牵着的手,即使指尖无意间划伤了男人的手掌也没有注意,“是父亲需要我来的吗!”

他的脸上带上了喜悦,期待着肯定的答案。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宁静。

菲尼克斯总部的门正敞开着,并没有他熟悉的恶魔的身影。

五十岚元太牵着他进入了机构内部,里面空无一人,就像被放弃了一样。

很不对劲,无论是这里,还是五十岚元太,都很不对劲,青年下意识警惕了起来。

向他们投以信任果然还是为时过早,五十岚家果然是他寻觅的最佳的终点站,他轻轻地叹息着,思索着必要的逃离方法。

“到了。”五十岚元太带着他停在实验室的门口,透明的墙壁后菲尼克斯的科学研究员正在摆弄着紫色的装置。

“乔治狩崎。”一辉念出了他的名字,“为什么要带我到这里来,那是revice驱动器吗?”

被父亲抢夺走的,属于乔治狩崎的成品驱动器。

“他是必需的。”五十岚元太敲了敲门,带着他走了进去。

“你的儿子?”别着发卡的狩崎头也不回地摆弄着手上的驱动器,在仪器检测出了令人满意的结果后转着椅子面向青年。

“我把他带来了,你应该遵守我们的约定,贝尔。”五十岚元太放开了儿子的手,对着空气大声的说着。

“来,先戴上这个驱动器。”狩崎把手中的revice驱动器递给有些无措的青年,“也许会有点副作用,总之先戴戴看。”

青年犹豫着接过了腰带,看着一直并未被告知使用方法与限制的驱动器,有些踌躇。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用力撞开,数不尽的低级恶魔从外面涌进来。

虽然这些家伙对一辉并不构成任何威胁,他还是紧紧握着腰带,护着五十岚元太向后退着。

他可没忘,五十岚元太现在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蓝色的竖瞳泛着光芒,露出虎牙威吓着企图攻击他和身后人的恶魔们。

“奇怪……”狩崎摸了摸下巴,“那家伙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他举起研发的武器对着靠近的恶魔开枪,他的枪法还不错,勉强能够保护自己。

一辉的利爪轻而易举地撕扯着眼前的敌人,护着五十岚元太向后退着离开。

后门处也源源不断地出现着更高级的恶魔,就像是谁专门为了现在实验室里的三人设计的圈套一样。

“喂!”狩崎瞄准着扑上来的恶魔,对着一辉喊着,“快点用那个驱动器!使用它的话,也许能保护你身后的家伙哦!”

青年用力的撕开眼前的恶魔,挥舞着尾巴为自己留出一定的空档时间。

真的要用吗?

只是普通的战斗已经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早上刚被上好药的伤口再次撕裂,包裹着身体的纱布泛着血色,如果再这么下去,他恐怕撑不了太久。

五十岚元太努力地挥舞着凳子,勉强的击退身后的来敌。

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把紫色的驱动器扣在腰上。

五十岚元太是樱的父亲,我不能让他在这里死去。

驱动器的副作用很快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契约被撕扯和覆盖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身上覆盖的恶魔的盔甲也有了脱落的迹象,绑带被漫出的血液染红,渐渐有血液滴在地上。

甲壳下被保护着的焦黑身躯渐渐的出现,如果就这么分离,恐怕他难以活下去。

好痛,好痛。

恶魔的碎片缠绕在他的身上,企图把他的赐福重新带回。

只是已经消散的恶魔,又能做些什么呢。

汗水如注的滴落,他跪在地面上,试图摸出带着的暴龙印章来缓解疼痛。

他的手掌被另一只更粗糙的手掌握住。

他的意识有些涣散,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父亲。

“请……不要看我。”这副濒临死亡的样子怎么能被父亲看到,他有些恐慌的想着,声音破碎又暗哑。

贝尔握着黑色的装置,用力地把它盖在孩子浑身已经没有好皮的身上。

也许是奇迹再次眷顾了这个孩子。

墨水般的液体从地面上涌起,包裹住了一辉的身体,崭新的契约覆盖了被撕裂的契约。

浑身剧烈的痛苦被模糊,他在朦胧中似乎看到有着与他相似身体的恶魔冲他笑着,紧接着化为灰烬。

原本为了拯救他的契约被驱动器的力量强行撕开,将融合在一起的恶魔与人类的部分粗暴的扯开。

再次濒临死亡的人类又被与恶魔的状态对调,将恶魔的生命复写在人类身上。

恶魔的甲壳从他身上层层褪下,属于人类的肉体恢复了健康的状态,被汗水浸湿的发丝搭在脑后,他下意识抽了下鼻子,再次睁开眼时被五十岚元太迎面披上了一件毛绒的毯子。

“为什么,我还活着。”他有些迷茫的看向自己的手,覆盖着甲壳的手指被崭新的肉体代替,他变回了人类。

“一辉,感觉还好吗?”五十岚元太帮他掖了掖毯子,包裹住青年覆盖着汗水的新生身体。

后者有些迷茫的抬起了头,过去的,属于五十岚一辉的回忆出现在了脑海里,被撕裂的契约好像打开了闭锁的记忆。

“爸爸?”他不确定的喊着,“我好像想起来了,所有的一切。”

同样回到他的脑海里的,还有那份,他无法接受的记忆。

“那场火灾,是贝尔引起的吗?”他抱着头,痛苦的回想着。

恶魔附身了宿主,燃起了差点杀死他的火焰,然后将他从家人身边带走了。

养育他,照顾他的就是杀死他的恶魔。

五十岚元太带着喜悦走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青年。

“一辉,欢迎回来。”他的声音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试图用眼前的欣喜分散孩子痛苦的记忆。

“我回来了。”他低声的回应着。

这到底算什么,带来苦痛的源头正是世界上最爱他的父亲。

他像个被杀人凶手俘获的人质,无知无觉地爱着为他带来一切苦难的家伙。

他的心情难以抑制的变得沉重。

面对着五十岚元太的拥抱,不得不再次扯开笑脸。

从始至终,这就是错误的啊。

恶魔低笑于他耳边。

他被真相与事实禁锢。

  

  

  

  

TBC

Anchor(十)

summary:两位父亲,与死亡的竞赛。

  

  


  

  

  

  

午夜,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床铺上。

一辉正在无数旧日的梦境中徘徊,赤红色的恶魔寂静的出现在他的床前。

往日,即使再细小的动静,一辉总能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紧接着欣喜的醒来,向晚归的父亲寻求拥抱。

只可惜,青年被疼痛模糊了的五感变得迟钝,他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着有些沉重的呼吸。

贝尔在他的床头伫立着,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儿子身上唯一没有包裹着纱布的脸颊。

后者像是有所察觉似的,习惯性的蹭了蹭他的手掌。

我的孩子,恶魔难得有些感性的想着,他在痛苦着。

究竟是恶魔深陷于泥泞,还是熟睡的青年呢。

他帮着孩子整理着手臂上有些歪斜的绑带,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离开了。

他此行的目的当然不是跟孩子温存。

五十岚元太坐在客厅,为自己的恶魔倒上了一杯茶水。

“纯平。”贝尔尖锐的指尖碰了碰厚实的杯壁,“后天上午,带着一辉去菲尼克斯的总部。”

五十岚元太的眼神变得沉重,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那是你我最后救他的机会。”贝尔端起来茶杯,凝视着混浊的茶水。

“也可能会让我们亲手推他走入地狱。”他从始至终便知道贝尔在打什么主意,他的声音沉重,“如果失败的话,一辉会死。”

他坚硬的声音带上了细微的颤抖,就像曾经被贝尔控制着引起大火那时。

贝尔发出了明显的叹息声,让五十岚元太一时忍不住怀疑恶魔是否变成了人类。

“你在犹豫。”他直白的指出宿主的态度,“一辉绝对不会死,他的恶魔能做到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五十岚元太有些震惊的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贝尔,你到底想做些什么!”

沉默的恶魔点了点他的胸口,“我会让他活下来,仅此而已。”

一个小小的契约出现在五十岚元太的胸口,让后者警觉地握住了恶魔粗糙的手臂。

“只是临时契约,如果你后天上午因为愚蠢的犹豫,让我们的孩子错过了最后的机会,你会死。”恶魔平静的吐出可怖的话语来。

他把自身的生命与宿主的生命捆在同一条船上,只为一次豪赌。

“我会去的,无论如何,我会带着一辉去的。”五十岚元太叹着气,“那孩子可是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啊。”

也许只是一场胜算不多的豪赌,只是两个重视着这次机会的大人都赌上了生命,即使眼前的可能性为0,恶魔也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消散。

五十岚元太喝了口茶水,平静的注视着贝尔。

“我们都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一辉的代价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过自己的过去,白波纯平的人生让五十岚元太的人生蒙上了阴霾,即使努力的想要开启崭新的未来,过去的苦难似乎总要降临在他的孩子身上。

恶魔冷哼着,永远也不会为自己的诞生怀有愧意。

“那孩子比你想象中强大。”他炫耀一般地说着,“即使没有我,他也能活下去。”

五十岚元太低低的笑着,对他的话不做评价。

他仍旧铭记着,妻子握着那张残片痛哭的样子。

他们的罪恶,伤害了身边太多的人。

“就让我们来了结这件事,贝尔。”他认真的说着,“结束降临在一辉身上的苦难,让那个孩子得到解脱吧。”

“哼,这才像你。”恶魔看向宿主,“纯平。”

即使是毫无把握的战斗,他们也会竭尽全力,走向终点。

“爸爸桑?”五十岚幸实特意压低的声音出现在门口,半夜醒来发现睡在身旁的丈夫不见踪影,多年来被噩梦折磨得胆怯的女性走向点着灯的客厅。

“在这里。”他低低地回答着,回过头,赤色恶魔早已不见踪影。

他起身,安抚着有些受惊的妻子,关上了客厅的灯光。

清晨,一辉艰难的爬起来,不经意间注视到了手臂上熟悉的打结手法。

“父亲来过了吗……”他摸了摸那个从小被教着打出的结,内心有些许喜悦在悦动着。

他知道我在这,他会来看我。

气息都变得愉悦起来的青年爬起来去餐桌上吃饭。

五十岚幸实看着全身上下都透着喜悦的孩子,高兴地给他多打了两碗粥。

“一辉,”女性坐在他身边,看他不甚熟练的喝着粥,“今天很高兴呢?”

他吞咽下粥,带着些软乎乎的笑意,“是做了好梦。”

“那真是好事呢!”五十岚幸实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一日一日变得虚弱的孩子,作为母亲的她,只能一遍一遍的询问着丈夫,难道他们的孩子就没办法活下去了吗,只能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无力吗。

浑身的盔甲渐渐的开裂,露出里面重度烧伤的身体,那些伤口不会愈合,只会开裂着流着鲜血,让这孩子慢慢地走向死去。

五十岚元太坐在餐桌上,讲着他那些没什么意思的笑话,看着一辉第一次跟着妈妈笑起来,内心坚定了许多。

如果他的孩子为现在的状况感到满足,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自作主张去决定他生死的权力。

他只是赋予了他生命,并没有拖着他活下去的资格。

只是这孩子,会因为贝尔来过而感到喜悦,会因为得知贝尔是他的恶魔而惊讶和欣喜。

他身上透着一股,求生的欲望与希望。

即使从未开口求救,但是作为过去的赴死者,五十岚元太嗅到了求生的味道。

我感觉到了你的求救信号,我的孩子,那么作为父亲的我,会竭尽全力让你活下去。

即使会搭上我和贝尔。

他轻轻地拍了拍一辉的肩甲,无声的笑着安抚着孩子有些焦躁的情绪。

明明浑身都透着,“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的信号。

却故意装成一心赴死的样子。

这孩子在用尽全力告诉别人,他想活下去。

贝尔在他身上留下的临时契约变得稳固了起来。

由宿主来更改的,崭新的契约形成。

五十岚元太将自己的生命也作为筹码压上了与死亡的天平。

他发誓,他会竭尽全力,让他的儿子活下去。

一辉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戳了下他的胸口,“您和父亲签订了什么契约吗?”有贝尔的气息与力量,他几乎可以确定那是个契约。

“啊,一辉什么时候能叫我一声爸爸呢?”他捧着下巴扯开了话题,用无害的笑容习惯性的敷衍着青年。

青年努力的思考了一下,“现在就可以?不过您大概不想要这样的。”

“没关系,爸爸还可以等待很久很久。”直到你能接受我的爱,愿意让我再次成为你的父亲为止,他笑着,掩盖着那份渴望孩子回应的心情。

恐怕我没有那么久的时间了,一辉有些苦恼的想着,虽然不想辜负这对夫妇对他的情绪,但是无论如何都很难把爸爸妈妈的称呼叫出口。

只是五十岚幸实看起来并不在意,似乎只要每天看着他,她就能获得一天的好心情。

五十岚元太也很少这么说,这对夫妇表现得并不在意。

他们怎么会在意呢。

只要五十岚一辉还活着,就是对他们最好的礼物了。

那是他们等待已久却不敢想的奇迹。

五十岚元太揽着妻子的肩膀,只是注视着孩子在自己眼前吃饭,都显得格外的温馨。

他们都等了太久太久了,以至于愿意为了眼前的场景付出一切。

他们挚爱的孩子,最初也是最无法忘却的孩子。

被火焰吞噬过的爱意,被绝望笼罩过的爱意。

也许有些过头,也许刚刚好。





TBC















Anchor(九)

summary:试图求救之人,与他从始至终最想知晓之事

  

  

  

  

  


这样的生活,似乎也不错?

一辉,现在的五十岚一辉趴在澡堂旁边的长椅上,托着下巴注视着五十岚元太和五十岚幸实招待客人。

缠在身体上厚厚的绑带被母亲好好的处理着,打上了可爱的蝴蝶结。

可惜不能去泡澡,第一次看到人类的澡堂的青年,有些遗憾的想着,早晚要去泡一次!

五十岚樱被爸妈安抚好,乖乖的先去上学。

还没理解的了现状的女孩,有些恍惚的真正获得了梦想中的兄长。

五十岚幸实终于能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就连招待客人都显得格外的干练。

笼罩在五十岚家身上的阴云似乎终于消散,屋檐下的每个人都能露出幸福的笑意。

即使一辉还没有完全的融入这个家里,他与人类社会脱节太久,以至于很难习惯许多事情,但是没关系。

五十岚幸实和五十岚元太已经等了太久。

这些小小的磨合就像某种必经之路上的小石子一样无足挂齿。

这对人类的夫妇对着失而复得的孩子,带着十足的保护欲。

不仅换伤药和绑带都由五十岚幸实亲自动手,五十岚元太更是时不时盯着青年,就好像只要不时时看着他,他们指尖擦过的奇迹就会转瞬即逝一样。

一辉对他们过了头的爱意有些过敏。

这种直白的、真正属于父母对孩子的无限宽容与热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即使贝尔算是他的养父,也是真正养育了他的父亲,但是贝尔对他的爱带着其他的,他还没能完全理解和回应的东西,也许是过度的纵容和刻意的扭曲,只不过他从不在意。

阿基蕾拉对他的爱意,则更像是对心爱的友人。

完全的偏袒他爱护他,以至于让他在阿基蕾拉面前甚至更自在一些。

他从来都不够好。

无论是作为恶魔还是人类,他不愿意吃人,但对恶魔却非常的宽容。

这种局限于人类与恶魔之间的古怪的态度,让他无论在哪都是十足的异类。

人类太弱小太傲慢,恶魔太愚蠢太恶质。

他嘲讽着恶魔与人类,被贝尔允许着引导着成为现在的自己。

如果我离开的话,父亲会为我难过吗?

他把头闷在手臂中,不太愿意去想这种可能。

可能他离开的理由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只是,他还没能,真正狠下心与父亲离别。

他不可能注视着贝尔向他走远,也不愿意拖累着父亲让他无法前进。

他只能,自己走进自己的地狱。

就像曾经的五十岚一辉一样,在废墟中被火焰吞噬。

只留下一把灰尘就好,如果这把灰尘能随着风回到父亲身边,也算是他最后的离别礼物。

“一辉!”女性的声音把他从自己的思维中拽出,五十岚幸实不知什么时候蹲在了他的眼前,妇女的眼神透着怜爱,“身上还痛吗?”她轻轻的查看着他的四肢,想看看有没有地方的伤口再次撕裂。

“还好,不是很痛。”他坐起来,让女性不至于蹲在地上仰视他。

“这些烧伤……会痊愈吗?”五十岚幸实坐在他的旁边,抬起他的手臂垂眸问着。

他无法回答,永远不会痊愈这样的真相,他无法向一个刚刚与儿子团聚的母亲诉说。

他身上的伤口在一天比一天严重,腹部也出现了浅浅的裂口,只是里面的身体还没有显示出烧伤的状态。

所有他试图甩在身后的东西都在一点点攀上他的身体。

也许不知哪天,他就会在床铺上停止呼吸。

恶魔的眷顾将会彻底变为光点消失。

他似乎听到了那个恶魔有些不甘心的声音,只是连存在都消散了的恶魔,留下的碎片只能努力的回抱着他的宿主。

他只能用浅浅的微笑回应着五十岚幸实,“辛苦了,我的事情没关系的。”

他还是很难将妈妈的词汇说出口,也许还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怎么能说没关系呢,一辉。”五十岚幸实笑得有些苦涩,“一辉的事情,再多告诉妈妈一点好不好,记得一辉小的时候,总是很黏爸爸和妈妈。”

她温柔地拂过他有些凌乱的鬓发,眼前的孩子仿佛还像小时候那样,温柔而任性。

“抱歉,那些记忆我都……”他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着,五十岚夫妇实际上对于他来说,只是陌生人,他根本没有任何从小的记忆,他只是本能的,想去回应对他抱有爱意的夫妇。

“没关系的,一辉。”五十岚幸实的眼睛闪烁着水光,“即使不记得了也没关系,只要一辉还活着,只要一辉能回到这里,只要能看到一辉,妈妈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永远记得自己和元太是怎么摸索着抚养着一辉,他们不是很熟练的教育他、扶养他,希望他能够摆脱元太痛苦的过去,作为他们生命的延续,成为崭新的、美丽的生命。

只是那些都毁在了那场大火里。

所有的希望,寄托,以及崭新的未来与并不渴求回报的爱,都烧尽了。

只留给她一片“嵐”。

这一切都对这个女人太残忍了。

眼前还活着的孩子,已经是五十岚幸实的美梦成真,是她无数个日夜,注视着五十岚大二和五十岚樱长大时,忍不住想着的可能。

一辉笨拙的试图去安抚他的母亲,抬起手臂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却不小心再次扯开了伤口。

根本没有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在纱布上迅速染出了血色。

“啊,对不起,又把纱布染上血了。”他低着头看向自己的手臂,有些慢吞吞地道着歉。

被女性温柔地揉了揉头发,“才不用道歉呢。”五十岚幸实去取来药物和纱布,再次细致的换着。

他目光低垂,看着女性认真而细致的动作。

母亲的话,应该是这样的吗?

她的动作很干练,看起来像是很擅长照顾伤者的样子。

“一辉,真的很像爸爸呢。”她喃喃着,“很久之前,妈妈也像现在一样给爸爸包过伤口,爸爸一开始也会很笨拙的道歉。”她看向自己的孩子,“其实不需要道歉的哦,妈妈给自己的孩子包扎,这有什么麻烦的呢。”

“但是没有一定要帮忙的理由。”一辉有些茫然的说着,“父母一定会包容孩子的全部过错吗?”

“会的,我和爸爸,即使一辉做过什么错事,都会接受你的。”她揉了揉那颗有些困惑的脑袋,带着温柔的笑意说着。

“即使我很坏?”他试探性的问着。

“即使一辉是个坏孩子,我们也会接受你的。”她在青年的额头上落下轻柔的吻,“妈妈接着去招待客人了,一辉自己注意一点不要把伤口弄破,好吗?”

青年有些茫然地点着头,呆呆地摸了摸自己被亲吻的额头。

五十岚幸实带着笑意接着去干活,他下意识伸出手想抓住女性的衣角,又放下。

被压制住的、绝望的自我在带着笑意的面具下哭泣,试图抓住任何爱自己的人,发出痛苦而悲戚的求救。

想要活下去,想要活下去……

任何看到我的人,请救救我吧……

他握紧了胸口尖利的甲壳,求救的话哽在喉头。

没人能救他,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就像无脚的鸟,落地的一瞬间就会死去。

哪里都是他移动的坟墓罢了。

突然被拍了拍肩膀,五十岚元太带着期待的笑容看着他,手里举着一张看起来很旧的纸片,“一辉,看看爸爸找到了什么!”

“是小时候的合照哦。”他举着表面整洁干净的照片,“是爸爸妈妈和小一辉呢!”他指着里面开心的笑着的孩子。

但是完全没有这段记忆啊,一辉有些困惑地跟着笑起来,五十岚元太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凑上来摸了摸他的头发,“没关系的,就算把小时候的事情全部忘光了,把我和妈妈都忘光了也没有关系,过去的记忆根本没那么重要哦,我们还可以在一起,继续创造新的记忆。”

男人抚摸着他柔软的发丝,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一样,被种种痛苦所纠缠,无法跨过自身的错误。

他突然降低了音调,俯下身询问着,“是贝尔,收养的你吗?”

一辉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怎么会这么问呢?”他紧紧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似乎只要对方说出任何关于贝尔的坏话就要一口咬上他的喉咙一样。

“果然是这样啊。”五十岚元太坐在他身边,语气了然。

“说起来,贝尔是爸爸的恶魔呢,是真的哦。”他叹了口气,看着孩子变得震惊的表情,“也许那家伙把你带走,也有爸爸的因素在。”

“这是真的吗?”他的语气带着不可置信,“父亲他是,您的恶魔?”

“所以他才会让我活下去,然后养育我到现在……”他喃喃自语着,“因为我是您的孩子,所以他才会救我吗?”

“那家伙才没那么好心呢。”五十岚元太感叹着,“贝尔一诞生就杀死了人类,他才不是会为了救下你的好心恶魔。”更别说本身那场火灾就是贝尔造成的,他还暂时想替贝尔瞒住这个事实,看着一辉再次亮起来的双眼,他叹了叹气。

所以父亲是爱着我的,不只是为了我的生父而选择带走我。

真是这么久以来,听到的最美好的事情。

  

  

  

  

  

TBC

Anchor(八)

summary:归巢之鸟,与奇迹。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五十岚樱打量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辉,用手指戳了戳对方裸露在外包裹着纱布的的黑色手臂。

纱布肉眼可见的渗出了血色。

女孩的脸色被吓得泛白,薅着他坐在路边拆换纱布。

“应该,没问题的吧?”一辉从裤兜里掏出药粉,顺从着女孩给他换药重新换纱布的动作。

“真是的,怎么会那么严重。”她嘟囔着,“这样的话,就别跟着我回家了。”

他抬起手臂揉了揉五十岚樱的头发,“是我不好啦,还要拜托樱带我来这里。”

五十岚樱鼓了鼓脸颊,有些沉闷地换好了新的绑带和纱布。

“说实话,你的四肢都出现了这种问题吗?”她轻轻的抬起来青年的另一只手臂,上面同样被包裹着纱布。

“还只是四肢,只要敷上药的话,也不算太痛。”青年轻松的回答着,“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嘛……”五十岚樱晃了晃药瓶,上面清晰的贴着用于处理烧伤后遗症等情况。

青年裸露在外面的四肢几乎都缠上了绑带,套着一件看起来宽大过头的外衣遮挡着不属于人类范畴的身体,只剩那张俊秀的脸颊完全没有被掩盖着。

一开始是四肢,后来慢慢的转移到他的内脏,身体的每一处。

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被努力甩在身后的火舌舔舐着他的身躯。

来自恶魔的奇迹正在缓慢的走向原本就该走向的结局。

“打扰了!”他跟着五十岚樱轻轻掀开门帘走进幸福澡堂,那里就像他想象中一样的热闹而弥漫着幸福的气味。

看起来温柔而勤快的妇女迎上来,看起来虽然对五十岚樱仍有话要说,但是看到了少女身后高大的青年还是带上来笑脸。

“欢迎来到幸福澡堂,小樱,这是你的朋友吗?”五十岚幸实温柔的询问着,拉住了女儿的手。

“妈妈,他是,他是小大抓捕的恶魔,因为受了伤所以没办法收到菲尼克斯的监护处去,所以先留在我身边。”五十岚樱有些紧张地解释着,眼神有些飘忽不敢直视五十岚幸实。

“恶魔吗……”五十岚幸实看起来有些犹豫,她仔细的打量着青年属于人类的脸颊和泛着白色的头发,“但他看起来,好熟悉。”她有些恍惚的看着青年,后者泛着蓝光的眼睛平静的注视着他,一眨也不眨。

那就是妈妈么,他几乎有些恍惚地盯着五十岚幸实,我原本就应该在这里长大吗,在五十岚幸实和五十岚元太的注视下长大。

“妈妈桑,小樱回来了吗!”男人有些冒冒失失地从内室探出头来,看到心爱的女儿终于回家,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爸爸桑……”五十岚幸实有些恍惚的拉住丈夫,“如果一辉活下来的话,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她看向一辉,过于年幼而早夭的孩子,一直是这个经历了太多艰难的平凡女人的噩梦之一。

“啊,”五十岚元太看向了站在小樱身后的青年,眼神有一瞬间变得锐利起来,“你不是人类吧。”他下意识地表露出了警惕。

“爸爸,他不是人类,他是恶魔。”五十岚樱挡在了青年面前,“是小大拜托我监视他的。”

“我没被五十岚大二打倒。”青年带着些奇怪的声调开口,倒像是在为自己的面子解释些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忍不住在这时开口辩解,明明是他给五十岚樱提供的借口,自己却忍不住去否认。

他忍不住看着五十岚夫妇,五十岚樱的父母,也是他的父母。

即使是素未谋面的,从来没有被抚育过的,他仍旧下意识的,忍不住向这对夫妻寻求某种东西。

五十岚樱有些恍惚地看着他走向五十岚夫妇,虽然相信着他绝对不会伤害她的爸妈,仍旧有些焦急地盯着他的身影。

他的手掌划过墙壁,似乎还能看到墙纸曾经烧的焦黑的样子。

他曾在这块地板上蜷缩着,浑身止不住的流着鲜血。

那个时候,有人在渴求着,让他活下去吗。

他靠近了五十岚幸实,看着脸颊上出现了小小细纹的妇女,伸出了自己裹着厚厚绑带的手臂,和尖锐的覆盖着甲壳的手指,“我曾经是人类。”

他的指尖轻微的弯曲着。

“18年前,我受到了极其严重的烧伤,以至于生命濒临死亡。”他平静的诉说着自己记得的事情,“父亲告诉我,我的家人抛弃了我,我的人类身份从那一天就死去了。”

他拆着自己绑紧的绷带,露出不停渗着血液的手臂,甲壳下的血肉模糊暴露在空气中。

“我来到这里,只想知道,我是否仍有资格回到人类的社会,回到我的家里?”他的语气平淡,只是微微颤抖的手透露了青年的些许不安。

如果不被接受的话,他该怎么办。

窝在那个阿基蕾拉知晓的地方,一直到自己浑身的烧伤像奇迹消失一样缓慢归来。

让这些足以致命的,不断流着鲜血的伤口,在一夜之间迅速的死去,就像奇迹只停留在一个夜晚一样。

他不想被任何爱他的人目睹着他的死亡,他不想沦为他们心里一块永远无法治愈的伤疤。

他的目光低垂,沉溺于一片无边的死寂。

他的手被五十岚幸实轻轻的抬起,人类柔软的指尖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指。

一辉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被五十岚幸实拥进怀里。

“对不起,一辉。”泪流满面的女人紧紧的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你回家了,一辉,妈妈再也不会弄丢你了。”她的声音带着痛苦,“都是妈妈的错,明明可以抓紧时间逃跑,不拖爸爸的后腿,最后居然让一辉去保护自己的家人。”

她的一辉还那么小。

五十岚幸实在医院醒来的那个早上,身边只有趴在床边睡着的五十岚大二。

她紧张地看着五十岚元太一脸沉重的走进门,脸上带着苦痛的男人掏出了唯一在废墟中找到的东西。

那是一片,她亲手做给五十岚一辉的手帕碎片。

绣着嵐的的残片被火焰熏黑。

她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张残片,看向五十岚元太。

她爱着的丈夫低着头,很难说出让他们都能相信的话语。

他们最爱的,从最初到现在一点一点摸索着抚养长大的一辉,没能逃出来。

五十岚元太带来的火焰,烧尽了他们的家,也带走了他们最爱的儿子。

五十岚幸实抿着嘴唇,小声的啜泣着。

她只是个普通的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只想和爱着的人一起,幸福的生活着。

五十岚一辉的死让她变得有些对五十岚大二和五十岚樱过保护起来。

五十岚元太,或者说白波纯平,带来了无妄之灾的男人则陷入了一种沉默中,即使看起来还是那副不正经又乐天派的样子,长子的死几乎带走了这个本就不拥有些什么的男人一份对家人的安全感。

他从未如此认识到,自己的过去,为他的家人和孩子再次带来了不幸。

他变得格外的宠爱小儿子和小女儿,但是又变得格外的严格。

五十岚大二被他鼓励着进入了菲尼克斯机关,即使明知那里也许是受着诺亚的影响而建立的部门,他还是鼓励着自己的儿子能有一份,保护家人的力量。

五十岚樱从小便要强而倔强,某种程度上几乎跟小时候的一辉如出一辙。

在幸实无论如何都不同意樱去学习空手道的时候,他努力的支持着小女儿。

他渴望着孩子们能有着比他更多的,更强大的力量。

也愿意为他们清扫一切障碍。

他们都无法承受,再一次失去任何一个孩子。

一辉有些慌张地被紧紧抱着,他努力的想要回抱这个有些瘦弱的女人,又被五十岚元太一把搂进怀里。

“一辉。”男人的声音变得沉闷,“这个家永远欢迎你回来,我和妈妈永远等着你。”

他搂着妻子和儿子,再一次,认真的许下承诺。

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与贝尔相似的手臂,他已经意识到眼前的儿子身上也许发生了某种奇迹。

恶魔赋予他们的奇迹,引领着一个走丢的孩子回家。

五十岚幸实泣不成声,用力地搂着她的儿子。

她多希望眼前的孩子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家,她多希望他们从来没有失去过一辉。

即使把再多的爱投入到大二和小樱的身上,她都无法再拥抱一辉了。

父亲的不幸为家人带来了灾难。

以至于他们的儿子为了保护家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如果能选择,哪个父母不会希望自己去替孩子走向死亡。

本该被保护着,被疼爱着长大的孩子,就只留下一个残片,焦黑而破碎。

一辉努力的回抱着眼前已经等了太久的夫妻,即使他还没有想起任何关于他们的记忆。

但是五十岚一辉,曾经是被爱着长大的啊。

他叹息着,将呆愣着的小樱拉入了五十岚家的拥抱中。

即使回到这里的代价,是我的生命走向终点。

也是值得的。

  

  

TBC

Anchor(七)

summary:一些面对死亡相当平静的一辉,以血缘为纽带彼此依靠的兄妹

  

  

  

  

  

  

  

离开,然后宁静的死去。

这好像是相当难的事情,只是进行了前半步,就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力量。

反而后半步,格外的简单。

他窝在床铺里不太清醒的想着,被柔软的布料包裹着不想起床。

想爬起来,却被腿上的痛感困扰,瑟缩回被窝。

血液顺着腿部流淌着蓝色的甲壳,缓缓的渗出。

他伸出手去床头扯来纱布,掀开被子打量着染红了被子的鲜血。

那里就像是烧伤后被扯开的伤口,不停的冒着血液。

被染红的蓝色,看起来就像父亲的身体一样,他包裹着慢慢开始出现烧伤状态的腿,忍不住勾起一个笑容。

好痛啊,他勒紧了绑带,让血液不再流下去,甚至于勒的太紧深入甲壳之下。

昨天,五十岚樱到访了他的小窝。

女孩带着气愤和难过敲响了他的房门。

一直因为疲惫和丧气不愿意出门的青年拉开了房门,被带着泪痕的少女一把抱住。

他叹着气,摸着她柔软的发丝关上了门。

“五十岚大二,那家伙又干什么了?”他坐在沙发上,让女孩侧躺着趴在他的身上,手指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小大他,真的好过分欸。”五十岚樱的声音有些委屈,“我已经变身成功了,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了,为什么还不相信我能做些什么呢!”

一辉叹着气,揪来个枕头垫在自己的腿上,省的让他过于坚硬的皮肤硌坏了女孩的脸颊,他抓着抱枕的手被五十岚樱一把抓住,“我说,我真的看起来很弱吗?”

“某种程度上来说,你比那家伙更强大一些。”他的声音柔和,“但太过着急了,樱,你该冷静下来,五十岚大二的话也未必全是错误的。”他放下枕头,轻轻的用手包裹住五十岚樱的手指。

“你还太莽撞也太茫然,樱。”他轻叹着说,“那家伙,则太弱小也太多思。”

五十岚樱抹了抹眼角的泪痕,“对嘛,小大明明就很需要我帮忙,但是他们都不同意这件事。”

“小樱还是孩子啊,不应该被卷进菲尼克斯的事情里。”她学着父亲的话,“但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青年忍不住咧开了笑容,“这不还是孩子嘛。”他搓了搓女孩的脸颊。

五十岚樱鼓起脸颊好像要说些什么,被他戳了戳脸颊放了气,“不如用行动告诉他们,樱已经是很强大的骑士了,怎么样?”

少女有些茫然的看向他,“该怎么做啊?”

“在家人的保护下进行战斗,帮助他,成为你想要守护的人最好的搭档。”他顿了顿,“五十岚大二的战斗,最近并不是很顺利吧。”

“小大他最近经常受伤,总是带着伤回家修养。”说起烦心事,五十岚樱又有些忧愁,“我想帮上他的忙,但又不被他接受。”

真好啊,我也想帮上父亲的忙啊,一辉有些恍惚的想着,现在的我,可能只有远离才算是不拖父亲的后腿了。

“那家伙还没发觉,樱已经长大了吧。”他捏了捏女孩的脸颊,“樱一定是被家人宠爱着长大的,所以他们才不愿意你被牵扯进来吧。”

“才没有。”五十岚樱哼哼了两声,“上次跟他们说这件事的时候,妈妈突然对爸爸提起了大哥的事情,然后他们就更不愿意让我变身了。”

“大哥?”一辉有些茫然的重复着,“是五十岚大二的事吗,那家伙又怎么了。”

“不是啦,是我家的大哥,虽然我没见过他。”少女努力的解释着,“妈妈说,我和大二应该还有个兄长来着,但是在我出生那一年,家里遭遇了意外,兄长似乎是没能逃的出来。”

他确实没能逃出来,而且这么多年,一直没能逃出来。

如此荒唐的死亡也会被人类铭记吗,他有些恍惚地抓了抓头发,他的存在,居然是五十岚大二和五十岚樱都知晓的事情。

他以为他会被五十岚家遗忘,被整个人类社会剔除出去。

毕竟五十岚一辉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但他们居然还记得我,只可惜我好像是个反面教材,说不上是震惊还是奇怪,一种诡异的情绪带给他奇妙的满足感。

真好啊,五十岚一辉,有人还记得你。

“那真是,遗憾呢。”他的声音轻轻的,“即使是素未谋面的兄长呢,也有被记住的价值吗……”

“在说什么呢,”五十岚樱揉了揉眼睛,“爸爸和妈妈都很想念一辉哥,他也是我们重要的家人啊,如果他好好的活着,真想看看一辉哥是什么样子的呀。”

她的语气带着些许的遗憾,没有注意到青年停顿的手指。

“樱,”他有些犹豫的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女孩侧过脸,“是什么事情,我不会去跟小大道歉的。”

青年咧开了笑容,“当然不是啦,那可是你和五十岚大二的事情。”

“我想去你的家里拜访。”他有些犹豫地说着,“如果我的推断没有错误的话,我的宿主和你的长兄应该有一定的联系。”

想去看看,五十岚一辉本该生活的环境。

想去看看,五十岚一辉应得的父母与家人。

他的心里怀着小小的期望,不抱可能性地看着正在思索的五十岚樱。

“倒是没问题啦,反正家里每天也会有很多澡堂的客人,爸妈应该不会发现什么的。”她上下打量着青年,“不过,你这样子,很难解释欸。”她笔画着青年覆盖在体表的一身甲壳,“看起来就是恶魔的样子,感觉很难跟他们解释。”

一辉思索了一会,“不如说,我是你俘虏的恶魔好了,因为我受了很重的伤,又不方便被菲尼克斯收押,暂时跟在你身边被监管。”

五十岚樱托着下巴思考着,“应该可以吧,不过被小大发现就解释不了了。”

“那倒无所谓了。”他用指腹戳了戳五十岚樱的脸颊,“不会被他发现的。”

那家伙最近百分百被恶魔追杀着,估计也不会有时间回家去吧,他恶趣味地想着。

“那——好——吧——”五十岚樱拉长了声调回答着,突然像嗅到了什么一样动了动鼻子,“你真的受伤了吗,有股血腥味。”她摸了摸枕在脸下的腿,“在流血吗?”

“欸?”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自己的腿,“不痛啊。”

五十岚樱戳了戳他腿部的甲壳,“但是在流血欸。”她举着粘上了血液的手指给青年看,“真的没问题吗?”

他轻轻的晃了晃腿,更多的血液顺着甲壳的缝隙流了出来,疼痛缓慢地席卷了他的大脑。

到底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他有些恍惚地想着。

“看起来像是旧伤?”五十岚樱蹲下去检查着他的腿,甲壳的缝隙被轻轻地小块扒开,像是粘连一样带动着里面模糊的血肉,“好严重,看起来像是烧伤的样子。”她的脸皱了起来,“你家里有药物吗?”

烧伤。

他怎么会忘记呢,在恶魔的眷顾之下,被包裹住的,是被烧的血肉模糊的身体。

“没关系的,”他轻轻扒开五十岚樱的手,“不用去管它。”

“怎么能这样,真的很严重啊!”女孩有些焦虑的说着,声音带着急躁。

“即使敷了药也不会好的。”他的声音轻轻的,“樱。”

“没试过怎么知道会不会好!”五十岚樱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伤者,她努力的试图说服着青年。

“樱,”一辉露出一个微笑,“即使治疗也是没有用的呀。”

“我要死了,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他的手掌轻轻的拂过女孩的发丝,摸了摸她的脸颊,“这是我要付出的代价。”

这是一个本该死去的人,最终应该付出的代价。

他的语气平淡,就好像说起什么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只是眼眸低垂了些。

“怎么会?”五十岚樱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的宿主呢,你占据了他的身体吗?”

“我不是恶魔啊。”他笑着说,“我只是受到了我的恶魔的眷顾而已。”

“就是说,”五十岚樱有些茫然地重复着,“你跟一辉哥,有什么关联吗……”

“还不清楚啊。”他扯过纸巾擦了擦腿上缓缓流下的鲜血,“得去了才能知道呢。”

突然之间,他意识到。

拖着这样的身体去五十岚家,对所有人也未必是好事,如果他的亲生父母真的有那么为他自责,有那么想念他的话,似乎回到那个家,不过是伤害更多的人而已。

但他真有那么大的价值吗?

五十岚樱沉默了一会,去卫生间拿来毛巾搭在他的腿上。

“明天,就去我家吧。”少女强硬地说着,“这段时间里,只要是你的愿望,我会努力的帮你完成的!”

她不知晓自己为什么要帮助一个仍旧不知道姓名的陌生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承诺。

但她总觉得,有条独特的,只有他们之间才能感觉到的线,正把他们紧紧栓住。

那条线的名字,正是血缘。

一辉温柔地看着她的眼睛,迎合着她的承诺。

他血缘上的幼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父母的抚育下,长成了了不得的样子。

  

  

TBC

Anchor(六)

前言:还是蕾一cb向贴贴,以及ooc,以及失魂落魄的孩子。

  

  

  

  


  

带着黑白面具的男人端坐在地下基地的电脑椅上,沉默的看着贝尔闯进来对着他的半成品评头论足。

“贝尔,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狩崎真澄暗暗叹了口气,还是打破了恶魔刻薄的话语。

“你的进展怎么样了。”赤红色的恶魔看着培养皿中保存的驱动器,“能够把人类与恶魔状态对调的装置,你什么时候能完成。”

“你在不耐烦,为什么。”狩崎真澄把手中的进展递给他,“因为你的儿子吗?”

“他的情况在恶化。”贝尔抚上了培养皿,“加快你的进度,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狩崎真澄看着他消失在原地,叹着气加快了进展,已经初现成果的道具被摆在桌面上,“具有能够对调人类与恶魔特性的道具,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一辉从床上醒来,下意识地滚到床的另一侧想索取早安吻。

冰凉的床铺告诉他床上另一个主人已经离开多时。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不能再去留恋在这个巢的感觉了,他捻了捻覆盖着甲壳的指尖,我总归是要离开的,不如早点走。

“醒了吗。”贝尔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外,让他从爬起来的姿势顺势滚到了地板上,“好痛。”青年揉了揉压到的腰,爬起来摸着门框向外看。

贝尔拿着人类的食物坐在他们的客厅里,仔细地看着一份文件。

“早上好,爸爸。”他凑过去坐在一边,“今天起的好早?”他喝着买来的汤,小心的打量着贝尔。

“有点事。”贝尔专注地盯着手中的装置进度,“把东西吃完,别剩下。”

刚想偷偷剩点的青年皱了皱鼻子,不情愿的吃完剩下的食物。

贝尔审视一样盯着他的饭碗,然后放有些坐立不安的青年走人。

“那我走了?”青年靠在门框边上问着,渴望着恶魔的反应。

“一路顺风。”贝尔似乎意识到了点什么,平静的说着。

一辉踌躇了一会,化作黑雾消失在了他的巢里。

他们都已经明白,这天过后,一辉也许再也不会回来。

一路顺风,我的孩子。贝尔捏着报告,平静的想着,一切很快都会结束的。

一辉出现在安全屋里,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头发。

就这么简单的放我离开了吗,父亲他居然没有拦我,青年在沙发里蹭成一团,纠结地躺平在沙发上。

难道他意识到我的想法了吗,他揪着松软的枕头,把脸颊埋进织物里难以思考。

这里是他偷偷布置的一个安全屋,即使是贝尔也不知道具体在哪,他只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了阿基蕾拉和他血缘上的小妹,他有些苦恼的揉了揉头发,原本这里几乎没什么装饰,只不过是干了不能让父亲发现的事情后的落脚地而已。

直到阿基蕾拉某天发现了这里,一起长大的女孩子偷偷把这里添置进了崭新的织物,符合他们审美的装饰物,还有青年喜爱的柔软的抱枕与枕头,少女娇俏地笑着,把买来的一堆枕头布置在这个他们的小小基地里面,就像给他打造一个孤独但是温暖的家一样。

不过阿基蕾拉很少来这里,她总是被困在亡命众的基地,他们都被自己的巢穴绊住了手脚,以至于即使飞翔之路近在眼前却无法起飞,或许是因为他们都不愿意离开才对。

独处的时候,时间总是过的很快,错位感的增强让一辉已经没有了进食的欲望,本身作为恶魔的身体想要摄入人类的饮食也不是多么准确,他像是失去了动力的机器,放纵着自己,不去接近五十岚家,也不回去巢里,只是沉默着倒在那个不算宽敞的沙发里,也没有人再去盯着他吃一日三餐,也没人再搂着他入眠。

他直愣愣地盯着米色的墙壁,不知不觉在沙发上过了一天。

“果然,你不会一整天都在这个沙发上睡觉吧!”阿基蕾拉看着他摊平在沙发里,带着些怒气问着。

阿基蕾拉火冒三丈地看着贝尔把睡熟的一辉带走,又没什么立场去阻止,一整天没看到一辉出现,无论是袭击五十岚大二的队伍里,还是亡命众的基地,甚至是阿基蕾拉的房间里,以青年孩子一样渴望表现和寻求乐子的性格,却几乎一整天都不出现在战场上,她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

她很快就想到青年根本没什么地方可去,除了阿基蕾拉之外,这个同样从小与人类社会脱轨,几乎一直生活在恶魔身边的家伙,他又有什么朋友呢。

如果因为某种原因,他不能回到贝尔身边,那么一定只会来这里。

她的怒气消散的很快,看着一脸困倦的一辉,很快心软了下来。

少女坐在他的腿边,摸上了青年的脸颊。

“到底发生什么了,一辉。”能让你心甘情愿离开巢穴,又失魂落魄的难过着。

“阿基蕾拉。”青年的声音有些暗哑,他好像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嘴,轻轻的蹭了蹭女性温热的手掌,“我没事。”

“撒谎,如果真没事的话,你现在应该在亡命众基地,跟我一起想办法解决掉假面骑士才对。”阿基蕾拉轻轻的捏着他的脸,原本有点肉的脸颊不知何时变得消瘦了起来。

青年哼哼了两声,往里面挪了挪身体,让她能坐在并不宽敞的沙发上。

“有时候感觉,就这么躺着也挺舒服的。”他嘴硬地说着,环上阿基蕾拉的腰腹蹭过去半搂着对方。

“他把你赶走了吗?”阿基蕾拉拍着着他的后背,思索着后者失落的原因。

“才没有,父亲才不会赶我走。”青年的声音有些模糊,“是我自己离开的,我不应该再回去。”

阿基蕾拉叹着气,看起来这家伙是下定决心了,要不然她应该在亡命众的基地更轻松的得到这个答案。

“既然你都做好决定了,这样子可不像你。”她抚摸着青年覆盖着坚甲的背脊,感叹似的说着。

青年沉默地搂着女性柔软的身体,越来越无法忽视的衰弱感让他被迫加速了离巢,他在变得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没用,等到恶魔用生命为他铸就的身体渐渐的离去,他终究会死在那场火灾里。

他不知道该不该向阿基蕾拉诉说这有些荒唐的一切。

他的生命从最开始就被一个恶魔拯救着,又在被另一个恶魔养育着。

像是某种恶魔间的接力,一个恶魔拯救他,另一个恶魔抚育他,即使他并不懂得,一个可悲的残损的生命,有什么拯救的价值呢。

作为人类的五十岚一辉早就在那场大火里逝去了,覆盖着坚甲行走于人间的,不过是一堆灰烬而已。

他质疑着自己的存在,又无法否认,他确实是被自己的恶魔拯救着,只是刚刚诞生就已经为自己付出了一切。

那么这份生命,已经不只是他自己的了。

毫无求取的恶魔只是拿走了他的许多记忆,作为人类的,和家人的记忆,相比恶魔所失去的,这些不过是小小的代价。

如果说他所剩下的部分不过是一堆灰烬,那么那个恶魔用自己的坚甲支撑着这些灰烬的行走,用甲壳覆盖着人类脆弱不堪的身体,好让自己的宿主能活下去。

他应该如他所愿,寻找自己真正的家人,找回被拿走的记忆,在一个默默无闻的角落死去。

而不是死在所有爱他的人身边,而不是死在和父亲的巢里,不是死在他最爱的父亲眼前。

恶魔有着很长很长的生命,他的存在对于贝尔来说不过是生命中的小小篇章,那他即使离开,父亲总会有一天释怀的。

他深爱的儿子还在人类世界的某个角落活着,兴致勃勃的做着坏事。

只可惜,那个时候,他这个活着的尸体已经离开了。

与他毫无养育关系的五十岚一家,即使会因为他的死而伤心,但是人类是最健忘的,他们怎么会那么挂念着一个没什么记忆的孩子呢,他们怎么会那么快接受我呢,等到我的死亡来临,对他们不过是对病人的临终关怀而已。

他们不会为我伤心,也不会为我痛苦。

那里是最好的,最安全的寻觅死亡之地。

一个被亲手抛弃的孩子,一个错误的存在,与其说我是归家,不如说我并没有归途。

父亲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除了巢之外,我又能去哪呢。

他握紧了阿基蕾拉的手指,过于用力以至于把女性柔软的指腹按出痕迹。

阿基蕾拉轻柔的抚摸着青年乱糟糟的头发,无声的继续着拥抱。

她早就清楚的意识到,我们都是困在巢里的雀,即使轻而易举就能离开,他们还是心甘情愿被困在巢里。

她是爱着一辉的,一辉也是爱着她的。

因此他们可以凑在一起,露出柔软的脆弱的腹部,把最可悲最狼狈的自己血淋淋的挖出来给彼此看。

“有时候,人家真的很羡慕你,一辉。”阿基蕾拉叹息着,“贝尔是那么爱着你呀。”

一辉没有回应,只是更加用力的搂紧了她。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那份毫无底线的、毫无保留的爱意永远支撑着他拖着残缺的身体前进。

如果说他的肉体是机器,那么来自他人的爱意或许就是他的燃料。

无论被磨损的多么严重,多么破烂。

只要有着这份爱意的话,他能走到最后。

黑色的尾巴缠上了阿基蕾拉的手臂,温顺地摩擦着柔软的皮肤。

“如果你想要离开我们,执意的去那些不爱你的人身边,我们会非常生气的。”少女捧起了他的脸颊,前所未有的认真的说着,“如果他们不爱你,人家会杀光他们,直到世界上最后一个恨你的人消失为止。”她用着信服的口味说着荒唐的话语,许下这份承诺。

“他们抛弃你,他们痛恨你,”少女的声音顿了一下,“他们只会想要研究你,杀掉你。即使是这样,你也一定要离开我,离开贝尔吗。”

青年蓝色的瞳孔里泛着微光,他没有回答,但是阿基蕾拉已经知晓他的意思。

她叹了口气。

“如果你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的话,”少女轻吻着他的额头,“那就去吧。”

我们会永远爱着你,没有人比我们更爱你了,她摸着青年的头发,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你变得多么没用。

我们会永远永远,爱着你。

爱着名为一辉的灵魂,无论你是恶魔还是人类。

  

  

  

TBC

Ceguera(九)

预警:出现了三个辉,有点意识流,ooc。






在阿基蕾拉的介入下,他俩还是没能如愿以偿痛快地打一架。

一辉像某种动怒的困兽般被阿基蕾拉安抚着,有意无意的阻挡着他看向五十岚一辉的视线,女性温热的手掌捧着他的脸,轻轻地给他处理着脸上的伤口。

五十岚一辉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着他们,眼神带着少见的锐利。

并不想让他们继续无谓的彼此刺伤,阿基蕾拉给她的一辉包扎好了小小伤口后就拉着后者离开。

“抱歉啦,小一辉,他只是还没做好准备。”她的声音并不带着歉意,“他可能只是还没接受你的可能性。”

“无所谓,我跟他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人,阿基蕾拉,妳大可不必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五十岚一辉冷静到尖锐地说着,“他根本就还是个孩子。”

阿基蕾拉有些无奈的抚了抚垂落到耳边的发丝,“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看起来并不把两人之间的冲突放在心上,“只要能救他的话,即使是最不可能的道路,我也必须要尝试,我必须让他知道,”她笑得格外灿烂,“阿基蕾拉需要的是她的爱人,而不是一位神明。”

五十岚一辉有些恍惚地注视着他们离去。

当天的晚上,做了怪异的梦。

他出现在一片好像永远无法停下的雨夜里,周围的环境看起来像某个工厂的废墟,到处是被雨水浸泡的潮湿的感觉,淡淡的霉味弥漫着。

五十岚一辉伸出手掌,雨水打在上面,带来丝丝的痛意。

他沿着废墟寻找能出去的地方,在中心看到了巨大的鸟笼。

笼子的空隙很大,看起来即使关了什么动物也能从里面很容易出来,他远远的看着鸟笼。

“喔,我们没注意到你来了。”跟他完全相同的声音从鸟笼中心传来,在五十岚一辉惊讶的看向那里时,眼前又变得一片黑暗,“或许,你现在不能直视我们。”声音带着些许歉意,“请等一会。”

为什么自称是“我们”,他有些不详的预感,眼睛传来了像是被人从后蒙住了的感觉。

“现在应该好了,但是我们很少跟他讲话,不知道这样的样子,你是不是喜欢。”青年的声音有些空灵,带着些无机质的感觉。

五十岚一辉终于能如愿以偿的注视向笼子中央,映照在瞳孔中的却是阿基蕾拉的身影,女性的眼睛是纯黑色的,肤色看起来却是女王蜂恶魔的样子。

“怎么样,这样子好看吗?”“阿基蕾拉”摸上了自己的脸颊,“我们通过他的视觉,只能看到这样子的女人,也许是叫做阿基蕾拉?”外表是奇怪的阿基蕾拉,声音却是他的,看起来就像是拼凑起来的一样。

“喔,看起来你不喜欢我们这样。”她看起来有些沮丧,自说自话着改变了样貌,像血液一样的物质从地面攀上了她的身体,像是褪去了一层伪装用的外壳,露出了下面属于五十岚一辉的样子。

他跪坐在鸟笼中央,相比巨大的笼子,他看起来轻而易举就能逃脱。

五十岚一辉凑过去,也意识到这是谁的梦境。

与他相似的体表,覆盖着泛着淡蓝色的皮肤,笼中的青年睁开了双眼,并非是和他的同位体一样的红白色,而是纯粹的黑色,眼白像是被极致的黑色污染了似的,看起来深不见底。

“我们似乎见过你,”异类样子的他有些生涩的开口,“在外面,我们差点杀了你。”

“但你也治好了我。”五十岚一辉盘腿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你为什么在笼子里面,它看起来像是很容易挣脱的样子。”

蓝色皮肤的他摇了摇头,“我们不能离开,外面的他可以解决所有事情。”他看起来有些不解,“他想让我们见见你。”

“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五十岚一辉凑近了笼中人,“为什么你看起来……”不太像人类。

“我们正在被污染,”蓝色的他注视着他的方向,“这是一笔交易,他留下记忆,我们则抑制被污染的程度。”他抬起手臂,让五十岚一辉能清楚地看到附着在上面的黑色痕迹,“那是基夫,我们正在变成基夫。”

他的发音看起来格外的生涩,带给他一种昆虫般的无机质感。

“基夫?”他咀嚼着字眼,“基夫是那个尚未复活的恶魔吗。”

“基夫是我们,基夫是他,基夫也是你。”他歪了歪头,说着难以理解的话语,“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话,也是正常的,最开始他也无法理解。”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带了些温度,拖着沾满了黑色物质的身体半蹲到了他身边,“我以为我不会变成基夫,为此抑制。”他的声音短暂的变回了人类的样子,“然后我杀掉了所有人,就再也抑制不了这些了。”他被黑色污染满的眼睛看向了五十岚一辉,“很久以前并没有他的存在,我还是我,我杀死了旧日的神明,变成了旧日的神明,我不再是我。”

带着胡乱逻辑的话语被他带着遗憾地语气吐出,“他希望你还是你,我已经不再是我了,是基夫、恶魔、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或者是阿基蕾拉说过的,我在变成下一个神明,等这个笼子融化的时候,我们就不再是我们了。”

五十岚一辉想要问些什么,但是眼前的视线变得模糊了起来,他似乎要醒了。

他抓着笼子,努力的问着,“到底怎么样才能救你们?”

甘愿被束缚在笼中的怪物轻轻的笑着,“没人能救我们。”

他已经不再是五十岚一辉,腐烂着的、污浊中的他,已经没有再成为五十岚一辉的资格了。

而已经被亲手毁了的回家路,也应证了这一点。

五十岚一辉比任何人都想回家。

但是他已经没有家可回了。

在挣扎中,五十岚一辉看向重新被黑色物质覆盖住的青年,他似乎感觉到了视线,宁静的望向来访者的方向。

他身处自己打造的牢笼,并且永远不渴望解脱。

他从梦中惊醒,看向推门进来的五十岚樱,“真是的,一辉哥,今天怎么起来的这么晚啊。”

是梦啊,他摸了摸被汗水浸透的发丝,爬起身来投入澡堂一天的工作。

“你见过他了。”红色眼睛的五十岚一辉出现在鸟笼附近,“他是那么的顽固……”,那么像你。

“很像我们。”蓝色的五十岚一辉随意的说着,“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你准备好了吗。”

“当然,没有。”他靠在笼子边,望向永远灰蒙蒙的天空,“这场雨什么时候会停。”

“永远也不会停。”蓝色的他身体渐渐被黑色的物质完全覆盖,像一座雕像一样。

红眼的一辉靠着看起来坚固却在慢慢腐朽的笼子边上,他回头看向笼中恢复了静止的雕塑。

“又剩下我一个人了啊……”

他顺着边框滑下,静静的淋着这场永远无法停下的雨。




TBC